“理论不都是灰色的”,也可以说“理论未必都是灰色的”,这是我对很出名的一句话作出的辩驳。原话是“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,唯生命之树常青”,源于德国作家歌德所作诗剧《浮士德》。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,对前半句,我就抱有怀疑态度;认真琢磨下去,怀疑变成了否定,所以反其意而用之。
我的怀疑和否定,是有理有据的。我认真考证过,这句所谓的“歌德名言”,虽然出自歌德之手,但并非出自其本人之口,而是出自其笔下的魔鬼之口——
在《浮士德》这部诗剧中,主人公浮士德是个满腹经纶却对生活状态感到迷茫和不满的人,甚至一度想去自杀。剧中的反派是个魔鬼,他自信能把浮士德引入歧途,就同上帝打了个赌:由魔鬼作为浮士德的仆人,带着他到天地间追求各种需要,为其解除苦闷;一旦浮士德感到满足,魔鬼就算是赢了,浮士德的灵魂就归魔鬼所有。然而,浮士德本人并不知道这个赌约,被魔鬼引诱签署了协议,承诺自己死后将把灵魂交给魔鬼,用来换取生前所有要求的满足。
一天,有个青年学生来向浮士德求教,并打算拜他为师。浮士德不想接待,魔鬼就装扮成他,回答那个学生提出的种种问题,最后说道:“亲爱的朋友,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,唯生命之树常青。”
从剧情中可以看出,魔鬼本就居心不良,不可能好心地教诲青年学生,实际上是在误导学生。然而,误导的话又被进一步误读,反倒成了名言,甚至被一些导师级人物奉为真理。
列宁在《论策略书》一文中,曾引用过“理论灰色论”,并写下了自己的理解。他写道:
现在必须弄清一个不容置辩的真理,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考虑生动的实际生活,必须考虑现实的确切事实,而不应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,因为这种理论和任何理论一样,至多只能指出基本的和一般的东西,只能大体概括实际生活中的复杂情况。“我的朋友,理论是灰色的,而生活之树是常青的。”
我想,《浮士德》中的原话与列宁的引文应当是一致的,之所以出现不一致的情况,应该是译本的不同。列宁对这句话的理解,核心是说明理论具有局限性,强调理论不能脱离生活、脱离事实,在理论学用上不能抱残守缺、故步自封,这显然是正确的。但不少人仅仅据此就简单地认为,连列宁都支持“灰色论”,这还不能说明它是真理吗?
殊不知,此理论非彼理论。列宁讲的是“昨天的理论”,当时已有的理论。马克思也说过:“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,决不是以这个或那个世界改革家所发明或发现的思想、原则为根据的”“这些原理不过是现存的阶级斗争、我们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”。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今天,经过马克思、恩格斯以及他们的后继者不断根据时代、实践、认识发展而发展,特别是经过100多年的逐步中国化、不断时代化、持续大众化,我们今天所掌握的理论早已不再是昨天的理论——虽然基因没有变,但它已经“化”成了毛泽东思想、邓小平理论、“三个代表”重要思想、科学发展观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,“化”成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、21世纪马克思主义,“化”成了我们党的创新理论。
这样的理论是灰色的吗?显然不是!当然不是!
我查了不少资料。有人说,“理论在客观上比生活‘慢半拍’”,所以“比起鲜活的生活来,理论有着较高的‘灰度’”。那我倒要问了,对科学理论的预见性、前瞻性,你又怎么看呢?这是“灰度”还是“亮度”?
还有人说,“理论不可能‘全解’生活,只处于‘黑-白’不同的各种事实中,抽象成‘灰色’”“语言与认知事实上不可能完全处于对称状态。理论经表达就进入了一种‘灰色地带’”“理论是灰色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理论对‘共情’上的差异。受众千差万别,同一理论在千万个‘哈姆雷特’那里就中和成了‘灰色’”……凡此种种,看似说得通,但都有偏颇之处——
“理论不可能‘全解’生活”,理论又何需“全解”生活?马克思主义揭示的是自然界、人类社会、人类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,不是什么都要揭示、都要解释,哪怕是鸡毛蒜皮。世上没有哪一种药、哪一剂方可以包治百病,我们不能因为治疗癌症的灵药治不好感冒,就断然否定它是好药,甚至整体否定医学理论。
表达本身就是一种主观的认知上、情感上的“上色”行为,理论经不同人的表达,应该像色谱一样丰富多彩,为什么只见“灰色地带”就不见“红色地带”“蓝色地带”“绿色地带”呢?
理论的受众千差万别,我们为什么不能允许“色差”存在,赤橙红绿、和而不同、美美与共,非要对其进行中和呢?
也许有人会说,理论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,是高度抽象和凝练的概念系统,它剔除了物质世界丰富多彩的外在表象,直击物质世界的本质特征和内部联系。这样的认识,只能说明理论本身应不带色彩,并不能说明它是灰色的。
也许还有人会说,理论晦涩难懂、枯燥乏味,所以会让人的心境陷入“灰色”。这样的认识,本身就带有感情色彩。理论到底难不难懂、枯不枯燥、乏不乏味,可谓是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——好之者甘之如饴,厌之者味同嚼蜡;懂它的人觉得充满智慧和理趣,不懂的人自然觉得深奥、枯燥。
总之,我想说,正确的认识应该是:理论可以是灰色的,也可以是别的颜色;我们应该尽可能剔除立场、感情等因素的影响,让理论“去颜色化”,回归本原本来,但理论作为思想的存在、思维的产物,不可能不带一丁点儿主观性,理论的创造者必然会赋予其所秉持的政治色彩、感情色彩,这就如同基因传承一样,有显性的,也有隐性的,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。
我之所以拉拉杂杂地写下这些,就是在以例说法——以自己的文章为实例,说明理论文章可以这样写、应该这样写。前面所写的这些,已经具备了一篇理论文章的雏形。俗话说:“说十遍不如做一遍。”讲授文章的写法,最好先把方法用上、写成文章,再去具体讲解用了哪些方法,是怎么用的,这样更有说服力。
理论文章是常用的宣传稿件,也可归入机关文稿,在写法上与其它机关文稿、与哲学社会科学论文有很大共性。为了避免面面俱到而又蜻蜓点水,接下来我聚焦理论文章的特性,着重从5个方面来谈一谈其写作要领。
第一,定位要准确